心月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碧菱和紫鹃蹑手蹑脚๐过来,见她醒了,道一声“姑娘”,她才蓦然惊问:“怎么回事?我莫非还在做梦?”
心月的眼神偶尔若有若无扫过段玄明,忧郁怨啧,说不尽的欲言又止。
那么,段思聪是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特意陪自己来这里了,心月微微愕然,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再吃菜便觉得口中咸甜酸辣搅在一起带着苦苦的涩意。
心月微笑:“你们伺候陛下不是一天两ä天了,难不成没见过世面?”
丫鬟犹豫地说:“可是,王总管特意叮咛奴婢伺候好您,若是被他知道……”
“我爹是礼ึ部尚书!”见段思聪微微怔愣,他得意地狞笑:“怕了吧!”
去郊外踏青的游人很多,天气刚刚回暖,年轻女子们迫不及待地换上眼色鲜艳轻薄的春衫,三两成行,浅语低笑花美人娇,风景独好。偶尔,有两情相悦的男女,偷偷来这里私会,欲羞欲语,两ä情相悦的样子与春风一样醉人。
席间,话题离不开朝政,兄弟俩同往常一样,言语里暗中斗ç智虚与委蛇,皆不露锋芒,只在片言只字中猜测对方心思。
说话功夫,两人相跟着走至大厅,百官忙上前见礼。
段玄明得意大笑:“四弟,你怕了?那就老老实实的退位,莫做无谓的挣扎,我会如你当初待我一般,留แ你一条命!”
段和仁也有点沉不住气了:“陛下,那ว位姑娘不来么?”
“唔。再等等。”
段思聪亦不知心月为ฦ何迟迟不来。沉吟片刻。漫不经心地朝段玄明斜瞥一眼。段玄明脸色不自然地别ี过头不敢和他对视。
春和景明。天气晴朗。湖光水色清风宜人。
可是。在座地人都没有心思观景。又过了一会。段思聪道:“不等了。开宴罢。”手一挥。示意人上酒。
“想来是有什么事绊住了。陛下。咱们左右无事。多等一刻也无妨。”永嘉王妃劝阻。
“要不这样。陛下。咱们兄弟边喝酒边等。”段和仁就惦记着喝酒了。被王妃瞪了一眼讪讪住嘴。
王嫣如不禁奇怪:“陛下今天还请了谁?”
王嫣如原本就人缘不大好,段玄明失势后官宦人家的女眷越不愿意和她来往,所以消息并不灵通。见众人都不回答,她又道:“谁的架子竟大成这样,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有人呵斥道:“住嘴!”
居然是段玄明话,神情中恼怒昭显,王嫣如不禁愣住。自被封为闲情王之后,他一直非常隐忍,可今是怎么了?
一阵悠扬的箫声隔着湖水远远传来,在座的人精神一振,扭过头朝湖面望去。
一叶轻舟泛波而来,一名白衣女子正站在舟上吹箫,衣袂飘飞长如舞,身后是望不尽的翠色朦胧,舟行轻缓,划开水波,她便如临波的仙子,风姿ู清雅容光潋滟。
段思聪神色倏然温暖如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待听清她吹的曲调时,眉峰微微挑起,似领ๆ悟到了什么เ,目光一挪,朝段玄明扫去。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段玄明木无表情的面具终于在这一刻被击碎。
以前常听她吹这曲《凤求凰》,但其时他正是少年意气风,意图问鼎江山,何曾真正领悟《凤求凰》诗句中ณ的真情真意?待尘埃落定,他被父皇逐出紫城,后又在兵变中彻底落败,当着满朝文武向自己的弟弟下跪俯称臣,那一刻,他失去了一起,才想起曾有一个人曾有一段情意,亦牺牲在他的野心之下,永远无法挽回了。
他的手沾满了她的血,再听她吹这《凤求凰》,真是莫大的讽刺!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余悲?他连余悲的资格都没有,是他亲手推她进地狱,此生此恨,难以消磨……
一曲完结余音袅袅,舟行靠岸,心月迎视众人或宠溺,或惊艳,或疑惑,或凄然的目光,款款走进水榭๓。
“奴婢参见陛下,参见永嘉王,参见闲情王,向两位王妃……”心月请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你,你是心月?!”王嫣如不敢置信地指着她,如见到เ死去而有复生的鬼魅,表情惊骇。
尖利的声音让永嘉王夫妻回过神:“二嫂,你认识她?”
王嫣如却不回答他们,仍旧ງ哆嗦着嘴唇:“可是,可是你不是死了吗?”
“是,奴婢是曾死过一回,托王妃的福,又死而复活了。”心月淡淡地回答,抬起头,直视王嫣如。
“陛下,这是怎么เ回事?”王嫣如转向段思聪求助。
心月抢在前面回答:“王妃不记得您原先将奴婢送给陛下了吗?现在,奴婢在圣安府当差ๆ。”
“陛下,她真是您的丫鬟?”永嘉王妃虽然不明白其中ณ蹊跷,但亦觉出气氛不对头,段玄明神色沉郁๗,闲情王妃言语莽撞,皇帝又是一付深不可测的表情,任是谁都能联想到เ他们之间一定生过什么เ事。
良久ื,段思聪淡淡回答:“是,三嫂,心月现在是圣安府里的丫鬟。”
心月诧异地看他一眼,心中一动。
永嘉妃却不信,追问道:“可是今日的酒宴……”
“今日的酒宴并无深意,是三嫂想多了。”
永嘉王妃张张口,又合住。
永嘉王段和仁奇怪地看看这个ฐ又看看那ว个,还是不明白生了什么事,笑道:“陛下,这回可以开宴了吧?”
得到段思聪肯后,心月站起身,为ฦ席上的人斟ต酒。
王嫣如再没什么心情说话应酬,一双眼只顾查看段玄明的反应。他紧抿的唇角,额上隐露的青筋,微微轻颤的手指都说明心神不定,越端详,越觉得不对头,王嫣如脸色渐渐黑沉,拿眼瞄过去,心月神色沉静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她不相信她心里就如表面一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