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摇摇头，道：“我不想闹，我只想来看看我的姐姐。”
萧采绎宝剑迟迟不肯入鞘，狠狠盯着他的背影，见他去得远了，立刻道：“姑姑，这人真的想轻薄栖情！”
萧采绎默默望着棺木，退后两步，拖了个蒲团过来，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头，才黯然道：“皇宫被攻破的第二天，叛贼……宇文昭他们，来找过杨淑妃，自然是劝她依顺宇文家。谁知淑妃娘娘横眉冷对，怒斥ม宇文昭父子狼子野心，忘恩负义，枉自为人……结果宇文宏把雪情公主母女两个ฐ一起关在了回雪宫中ณ。姑姑听说后也曾向宇文昭求过情，宇文昭为ฦ此特地来了一次回雪宫，见了淑妃娘娘一面，可出来后就令人将她缢死了。”
奔过穿廊时，眼睛余光瞥到เ偏殿半敞的门，两ä只白烛幽映下，是一具黑色棺木，搁置于两张长椅之上。
而萧采绎一时无语，只呐呐道：“至少，肃州军是咱们自己้的。姑姑，萧家永远是支持大燕的。”
萧采绎一拉我，已๐将我藏到身后，注视着母亲道：“姑姑，宇文昭虽在京城势大，但放眼全国，未必就他一人独大！晋国公安世远早就不满宇文昭独掌朝政，先帝在世时便打出了‘清君侧’的口号，于晋州ะ起兵；浏王皇甫君卓本是先帝长子，见宇文昭弑君在前，挟持幼帝在后，也已在浏州起兵；另有在沧州ะ、明州活动的贾峒、白甫尉这些起于白丁的叛逆，因朝廷内乱，一时顾不到เ他们，势力也已坐大；再说我们肃州萧家，坐拥兵马数万，也不是吃素的，何况各处边境，包括北方的黑赫，西方的安夏，一向以朝廷为尊，尤其是黑赫的钦利可汗，三年前娶了大公主ว雅情为妻，更对朝廷关切异常。宇文昭若非有君羽表弟这张王牌，得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怕早给追杀得无处容身了，哪里轮得到他今日猖狂？”
“母后，你是太后了？”我有些茫然。
朝中之事，和我不问政事的母亲有何关系？又和我的君羽弟弟有什么关系？
可我只想用所有的那ว些来交换，交换我的父皇，我的母后，以及我一家人的一生平安。
脸上突然烧红，便觉得这样抱着太不妥当。毕竟我不是六七岁的小娃娃ใ了，连颜远风见我时都不肯再牵我的手，只肯用温暖而柔和的眼神远远看我，静静看我。
“对！”我握紧萧采绎的手，一团热血直冲心肺，连外面的厮杀声都似已远去。“绎哥哥，我们一起冲出去，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萧采绎忽然纵声狂笑道：“不错，开了门我们会死，可不开门又如何？不过比他们晚死片刻！何况皇后公主俱是万金之ใ躯，只怕到เ时给欺侮得欲死不能ม，那才是人间最惨之事！”
好丈夫，好父亲，难道不是好皇帝？我心头疑惑，恍惚觉得有些失落。也许我真的该出宫看看，那个繁华底下的真实世界。大燕的子民，都是父皇的子民，都是大燕皇族应当视若亲子的子民，不是吗？
萧采绎不以为ฦ意道：“大好男儿就该征战沙场笑傲天下，没事读那许多的死书做什么？难不成咱们这样的人家，也要去考状元进士？无聊得很。那ว些腐儒更是可笑，也不看看当下形势，皇上要的是为咱们大燕抛头颅ๅ洒热血的英雄，而不是百无一用手无缚鸡之ใ力的书生。”
群臣都说，秦相爷老而昏馈，早糊涂了，这朗朗乾坤，清平盛世，哪里来的妖孽？
父亲端着银觞的手在空中划过弧度，然后凝滞住。他慢慢说：“嗯，这个事，等你大些再说吧。外面坏人多，朕的小公主，还是呆在宫里好。”
从他们开始议论，我的心便提起来，而后又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到心底那ว汪冰澈如雪水的冰寒之中。宇文昭一脸慈爱望向我，用军人特有的粗糙坚硬大手抚我的黑。
被他抚摸过的地方，似有毛毛虫排队爬过，让我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这么เ一双肮脏ู粗糙的大手，也就这么夜夜在我母亲光滑如缎的肌肤上磨挲揉捏么？
父亲最后离去时留给我们的温暖笑容和明黄身影；
母亲无力陷于锦被中ณ的苍白面容，零落雪白床单的肮脏；
杨淑妃冰冷漆黑搁置偏殿一隅的棺木；
雪情姐姐赤裸青紫的躯体，木然空洞的双眼；
那突如其来伸来我胸口的禄山之爪。
我顿下象牙筷，停止咀嚼，似乎忘却呼吸，却听得到心头那不规则的跳动。
我们正行走于悬崖边缘。母亲说，我也可以试着救自己，救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