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师爷长叹一声:“玩,还是玩,你就知道一个ฐ玩。”
唐安琪拿起报纸低头一瞧,这才得知昨夜——也就是西历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本军队对沈阳发动侵略;因为ฦ守军抵抗不利,沈阳已在今早ຉ沦陷。
虞太太喜欢一切稚嫩的“小”生命,三十多岁的妇人了,还没开怀生子,她空有一腔母性无处发泄,对于小猫小狗也能生出怜爱。把小狗拴在院子里,她等着晚上给唐安琪看个新鲜;然而天都黑了,唐安琪也没回来。
唐安琪被他一看,忽然泄了气,悻悻的后退几步坐到床边:“没事,饿了。”
虞师爷站在床前,低头审视他。
“虞先生……”陈县长颤声呼唤:“这……城中情形如何了?”
唐安琪一怔:“县长是……基督徒?”
唐安琪背对窗子蹲在炕沿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唐安琪一家都是假洋鬼子,他母亲出身极有根底,是南洋一位橡胶大王苏氏的女儿,名叫玛丽苏。他父亲唐大卫的出身差ๆ了一些,祖父唐约翰本名唐拴狗,是位英国牧师的仆人,在庚子年间为了保护牧师,被义和团杀了,所以牧师精心培养唐大卫,把他送去欧洲留学。唐大卫和玛丽ษ苏在英国一见钟情,大学毕业后双双私奔回了天津,从此过上快乐่幸福的都市生活。
这些东西样数不多,然而想要尽数运回长安县,那就颇็有难度。幸而唐安琪如今在天津卫也是有朋友的人,这时一个电å话打出去,便托人联系上了火车站。而在启程回家那天,这些沉重家什被人抬上火车,放置在专门开辟出来的大包厢中ณ,丝毫没有受到磕碰。
而在此同时,虞师爷看中一处房屋,在上火车前把定金付了——就是那所位置很好、然而房屋老旧的宅院。
“先前的人家在那宅子里住了八年,太太养了三儿两女,先生连升五级,现在进了外交部,举家迁去南边了。”他对唐安琪说道:“这是座福宅,况且也不是很旧。”
唐安琪不感兴趣,坐在包厢床上犯懒,双手笼在衣袖里,偷偷攥着一只鹿头牌打火机。
如此一路顺顺利利的到เ了长安县,孙宝山提前接到消息,这时就赶到เ车站迎接。吴耀祖本来没打算来,可是前几天偶然在街上遇到孙宝山,两人含着敌意交谈几句,他不慎得知了旅座归来的日期,事后自己้思忖一番๘,觉得不来不好,所以只得也带人出现在了车站。
火车停下,最先下车的是小毛子,招呼勤务兵上去向下抬礼ึ物,随即唐安琪一大步跳了下来,对着面前二人拍拍打打:“两位团长,好久ื不见,都可好啊?”
孙宝山看他装模作样,十分不忿,吴耀祖则是一板一眼的答道:“多谢旅座关怀,旅座一路辛苦了。”
这时,虞师爷也走下来了。
虞师爷站在唐安琪身后,格外留意的看了吴耀祖一眼。吴耀祖有所察觉,抬眼望去,正是和虞师爷对视一瞬。
来到长安县这么久,天天听唐安琪满口“师爷”,此刻尽管无人介绍,但吴耀祖下意识的做出断定——就是他了!
虞师爷微笑着一点头:“吴团长。”
然后他向吴耀祖伸出一只手:“在下虞清桑。”
吴耀祖连忙握住他的手摇了摇,知道这人不是旅长,胜似旅长,无论如何不能怠慢:“虞师爷。”
虞师爷收回手笑道:“你也叫我师爷?”
吴耀祖答道:“随着旅座称呼,可是失礼ึ了?”
虞师爷摇头答道:“不,吴团长随意称呼,没有关系。”
正当此时,唐安琪忽然用力推了虞师爷一下:“天冷,快上车吧!”
唐安琪知道虞师爷喜欢英雄伟人,如果没有英雄伟人,他会自行制造。譬如自己——虞师爷把自己从一名落难少爷,制造成了盘踞一方的唐旅长。
所以他不想让虞师爷和吴耀祖建立友情。吴耀祖显然是比自己้更像旅长,万一师爷看上了吴耀祖,那ว才叫糟糕。所以趁着他们还没有勾搭上,唐安琪像一阵风一样,把虞师爷吹进汽车里去了。
唐安琪像撵老婆似的,把虞师爷押回家中ณ交给了虞太太;然后出去把院门一关,他让勤务兵把小说和脚踏车送去吴宅。勤务兵不会骑车,将小说捆在车后座上,一路推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