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布点头：“这是我小时候射杀的第一头狼上拔下来的，我一直带着，送你了。”
胤禩笑道：“四哥神通广大，何必到我这里来问。”
胤禩一皱眉，略有些不悦，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胤禩心中的隐忧，竟然是被他自己的亲信明目张胆的提出来，那ว噩梦之中，马齐参他那ว本，分明直指胤禩觊觎准噶尔兵权。若是康熙和太子都有此疑虑，胤禩离万劫不复也所差不远了。
原本胤禩的出身，在诸皇子之中是最低的，菀宁天生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傲气，这傲气并非来源于她额娘是和硕格格，或者她郭罗玛法是安亲王岳乐，那是与生俱来的，天之ใ骄女的气度。初闻要嫁给八阿哥，菀宁心里其实是百般不乐่意的。一个辛者库包衣的儿子，就算是皇子，又能好到เ哪儿去？但见了胤禩之后，菀宁就再也不提起胤禩的出身，只是在意他。在意他的功课如何，在意他有没有得宠，在意他在宫里纳的新人，在意他还未大婚就出生的儿子，有关胤禩的一切她都放在心上，她在不知不觉之ใ中爱上了这个男人，这个只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男人。
胤禩也知道他心里不好过，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道：“四哥想喝，便喝吧，别喝得太急，记着吃些东西垫垫，别太苦着自己。”
胤禩心里确实觉得对弘昶亏欠，看着胤禟胤俄，道：“也的确是我做阿玛的不是。过几日周岁，我跟汗阿玛请示一下，看看能不能办得热闹一些。”弘昶毕竟不是嫡子，就算是胤禩心中觉得对他不起，想在抓周礼上补还回来，也得小心着不能逾制，不能落下把柄。这些都是皇宫中生活的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悲哀，却也只能如此。
“四哥还是这样霸道。”胤禩笑了，想起了曾经那个当了皇帝的胤禛，心里却觉得遥远得很。眼前的人就算和那人再像，却也不是一个人了。这样想着，握着胤禛的手又攥紧ู了一些，淡淡道一声：“不说了。”
四哥，昔日一别ี，世事恍惚，弟处囹圄之中，兄在庙堂之ใ上，棠棣萼华，终成陌路。朝奏夕贬，见弃君父，时也命欤？！近日顽疾缠身，咳血不止，深恐黄泉路近，来日无多，故有此赠。死生挈阔，匆匆廿载，弟以凡才，荷蒙殊遇，引以为ฦ知己้，比肩抵足，同心戮力，幸甚！已๐而钻隙相窥，逾墙相从，殒身不恤，虽万千人吾亦往矣！奈祸ຖ福不测，修短有命，袍泽情深，骨肉缘浅。况弟之孽也多，非一死无以全君臣之义，孝友之道！弟本佞幸，不足为惜，但愁微陋之躯殁矣，五尺之ใ孤谁依？茕茕稚子，劳兄存抚，此又弟之一大幸矣！盼兄一切安好，珍重勿念。胤禩绝笔。【1】
胤禩静下来，便拼命地想要带消เ息出去。他害怕胤禟胤俄和他扯上关系，害怕额娘日后再宫中的生活过不下去，害怕自己的儿子受到牵累生活无计，他关心的太多，恐惧得也太多。但能够托付的人，却太少太少。到เ了此时，胤禩便是再傻，也知此事与胤禛脱不开干系。只是没想到胤禛会如此沉不住气，跳得越早，便死得越快，这一世，胤禛果然还是经历得风雨太少。
胤禛看看胤禩，忍住了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八阿哥这模样的确是见不得人。”
胤禩只是一笑，解释道：“去年四哥这里耽搁了，汗阿玛特意交代了七哥四哥这里也要赶紧建好。四哥最近消เ沉些，七哥不敢直接问，便让我帮着问问。我想着给你个惊喜，便擅自做主了。”
康熙看一眼胤禩，不禁笑了，道：“怎么杀，你想好了？”
别人不知道内情，胤礽却是知道的。康熙能如此驳他的面子，便是真下了处置索额图的决心的。索额图此时是墙倒众人推，就算是想救，也只怕救不了了。
胤禩无法，也只能ม拖着，安抚道：“王府就算暂时停下来，还能再接着建。七哥没说汗阿玛把四哥的地方แ给了别人吧？四哥这事，可大可小。这案子至今还未查清楚，若是找到เ实证证明是四哥做的，自然就是大罪，恐怕是要圈禁的，若最后查出来是别人，四哥自然就脱身了。”
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欢快，战士们从激战的疲倦中恢复过来，转而变成了得胜之后的亢奋。卓图也被这气氛感染，放声高歌着，被别在腰上、挂在马上的战利品摇摇晃晃，招来周围同伴艳羡的目光和歌声的称赞。草原是敬重英雄的地方แ，杀敌最多的人，最值得敬仰。
翻过前面的山头，就到了营地。阿瓦在那ว里等着他们。卓图已经等不及要告诉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阿瓦，你的小儿子也成为战场上的英雄了！
袅袅青烟从山后升起，大概是炊烟吧。拖雷感到腹中ณ空虚，饥肠辘辘。探手去拿卓图挂在马鞍上的酒囊，卓图呵呵笑着递给他，拖雷仰头灌了几口，又扔给卓图。腹中暖和一些，却好像更饿了。
“驾！”拖雷一甩马鞭，“蹭”地蹿出老大一截，回头笑话卓图：“快些！慢悠悠的，像个大姑娘！”
卓图也笑着去追，两ä人在众人之ใ中穿行，渐渐走到队伍的前头。周围的人看着他们，一边加油呐喊着，一边看着热闹。卓图渐渐赶上，与拖雷擦肩而过的时候，马鞭一指山顶，道：“哥，咱们比比，谁先到！”
拖雷纵容地道一声：“好！”也立刻催马向前，追着前面放了马撒欢跑的弟弟。
卓图夹紧马腹，任凭系在腰上的人头丁零桄榔ศ地乱ກ晃，一段猛冲，跃上山顶ะ：“我先……”
戛然而止。
烧焦的气味，冲天的火光，方圆数里，一片焦土。卓图收紧缰绳，愣了一瞬，没有再等追上来的哥哥，马鞭一扬，便急切地冲下山坡。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身后的歌声，不知何时，如同被掐断一般喑哑了。马蹄踏在地上，仿佛被灼伤一样迅地抬起，飞向废墟的中ณ心冲过去。
那是他们的营地，中ณ间最高大的蒙古包，是父亲的帅帐，烧焦了的毛毡在西风中无助地撕扯着蒙古包的枯骨，七零八落的焦尸横陈在营地周围。嘴无助地张大，目眦欲裂，全身的血液ຂ都沸腾了，眼泪从合不上的双目之ใ中涌出。卓图仿佛泄一样，疯狂地从腰上扯下恩和森的头颅，狠狠掷在地上，因为，他看见了那ว悬挂在一面残破的旌旗之上的父亲的人头。
“啊！”一声长啸，卓图从马上摔落下来，连滚带爬地奔向带着焦味的老父亲的尸体。那厚实的手掌再也无法为他拍打征尘，那坚实的臂膀再也无法给他鼓励地拥抱。卓图伏在父亲的没了头颅的身上哀嚎着，他撕扯着头哭喊，如同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拖雷的马在卓图跟前停下。他用压抑着情感的嘶哑的声音命令着：“上马！小心敌人埋伏！”
“大帅！为什么เ不在此伏击？”哲和礼骑马追上策凌，有些愤怒地问道：“不在此全歼敌军，乘胜打击，更待何时？大帅难道不知道这是牺牲了恩和森和我们一半的人马换来的！”
年轻的大帅没有说话，阴沉着脸，冷峻的目光让哲和礼心里一冷。但想起兄弟的惨死，哲和礼不禁也动了真怒：“策凌！别以为你是大汗的弟弟，就能ม为所欲为。”哲和礼ึ举刀指着策凌，“你哥哥还没给大清当走狗奴才，你就巴๒不得去舔康熙ກ的鞋了么เ！”
策凌扬手落鞭，马鞭卷飞了哲和礼的刀，鞭梢毫不客气地抽在哲和礼的脸上。哲和礼一愣，怒目瞪视着策凌，一言不。策凌冷笑一声，道：“大哥若是要做大清的狗，也不必等到今日。以下犯上，你想找死？”
哲和礼自知失言，却还是忍不住捂了脸愤愤不平：“那你为何对敌人手软，好不容易劫了营，杀了莫都老贼，如今正是趁势打击的时候。”
策凌有些不屑地偏转马头，也没有再为难哲和礼，说道：“你去点点人数。”说完，便径自策马往前去了。
策凌心中在想着日后的打算。他手中ณ原本只剩ທ下三千人马，如今折损了恩和森的一千来人，只剩ທ下不到เ两千。虽是精锐，却再也禁不起一场败仗。他的队伍是草原上的苍狼，只要这支队伍还在，准噶尔就还在，厄鲁特就还在，精魂不灭，万世留存。所以他不能ม冒险，以两千打一万，就算是伏击，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赢了，也只有遁走。若非在大汗处事事牵绊，他再赶回来得早些，恩和森也不必死，如今虽然报了仇，人却还是回不来了。
策凌不怪哲和礼ึ。哲和礼和恩和森亲如兄弟，对他无礼，也是心中悲痛所致。策凌也悲痛，却并未表现在脸上。他手中的是一支铁军，这支铁ກ军需要的，是一个钢铁一般的将领。
色布一行人行至宁夏，便接到了漠西传回来的消息。喀尔喀的大帅扎萨克莫都在哈密设伏，歼灭了策凌的大部分主ว力，但策凌却将计就计，以陷入敌人包围的恩和森所部ຖ牵制住了莫都的大部分兵力，用仅剩ທ的两千人抄了莫都的大营，杀了莫都。两方因此而结下仇隙，喀尔喀誓不罢休，定要让策妄阿拉布坦交出策凌才肯罢休。策妄在战场上占了便宜，也不松口，双方边谈边打，形势急剧ຕ恶化。
“哈敦若能说服策凌支持我们政变，形势便乐观多了。”荣保分析着。
“你们是不知道我这个儿子，”阿奴有些为难地苦笑，“他若是能被说服，也不必如此为难了。八阿哥定计划的时候早就考虑过了，只要能ม将其他将领ๆ的兵权全部ຖ接收，策凌绝不会跟自家人打起来的。他心虽然狠，却绝不会自相残杀，否则阿拉布坦也不会得到他的支持。”
“策凌也是您的儿子，他自小僧格大汗便不在了，为何不支持同母的兄弟，反而为阿拉布坦打天下呢？”常赫皱眉问道。
色布却不避讳：“策凌是算是哥哥，比我有本事，何苦支持我？我便是想做大汗，背后哪有阿拉布坦那ว么多靠山。蒙古的王室斗争，不比你们大清之中平和多少，兄弟之间动辄刀兵相向，哪有什么亲情。”
荣保想起胤禩一心保着太子，不禁觉得若是色布能ม将这念头灌输到胤禩脑แ子里就好了，直道：“那策凌大概ฐ便是如我们主子一般，一心一意保了长兄了？”
色布叹口气：“胤禩人太好。”叹完便又说：“战局如此其实对我们也算有利。策凌虽然立了大功，将喀尔喀阻住，可毕竟牺牲太大。我们准噶尔上层很多反战的，常年战争，早就把人们打得疲了，策凌又一下子送了这么เ多人命，人心浮动是必然的。只是，兵权多掌控在他这样的人手里，宁可死也不愿退一步，不亲清不亲俄，只想着打仗打仗的。”
常赫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还得给主ว子回报一下。他也该从京城出了，这样的形势，虽然咱们这边有利ำ，却不知主子那边该如何谈法，会不会有危险。”
阿奴却不担心：“你们那个ฐ八阿哥是个ฐ玲珑剔透的人物，这么点儿小事，岂能难得住他。你们倒不用这般着急了。”
“也是，”荣保顿时轻松了些，又道，“明日就要进入战场了，我们主ว子在这边招募了一些高手，保护哈敦和王子回去。请二位尽管放心。”
色布却道：“哪里用得着高手保护，倒不如派给胤禩吧。保护他要紧ู，他的事儿干起来更危险。”
荣保含笑摇摇头：“主ว子那里自有安排，既然备下了，二位便不用客气。也是主ว子一番心意。”
说完拉了常赫行礼ึ，两人退出去，才将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害怕么เ？”荣保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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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放心，一切有我。”常赫轻轻揽过荣保，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们，八爷，都会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