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齐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看了一遍。不是因为多，而是因为实在是想不出如何评价，评价不好他不知道天蓬元帅什么时候才能ม走，评价太好又说不出口。
按理说，以他的年龄，他处女朋友就像他可以吸烟一样已经合法。他也知道这事得和父母说，不论最后他娶的是谁，这事总得和“赞助商”或者“董事会”通报，不同的只是个ฐ通报的时机和方式问题。他担心的是小文的条件好像与赞助商一贯的要求有点儿不符。
大熊猫这种动物有熊的体魄却甘愿素食，有熊的躯体却以猫的方式生存，这最让费齐看不惯，但这种动物每每成为人们的最爱，不知道是人们出于物以稀为贵的原则ท还是私下里真的羡慕它的生存方式和处事哲学。
他以为自己此刻的思想高度至少达到เ了颜回穷死以前的水平，如果他要是有李敖或者尼采的气质，那ว么เ敢说颜回的老师也从来没有达到过这个ฐ高度，而且，他相信那ว个ฐ老头如果活着一定很头疼，一为盗版的猖獗，一为后来者居上。
费齐家从前住在建华区的重建委，现在大概ฐ改叫重建社区了，这里离大商场很远，附近又没有升学率很高的学校，所以开发商至今也没有把钱扔到这里，到现在还几乎ๆ全是平房，住着很多低收入的居民和外来的没有钱的人，这里现在是地地道道的危房区、棚户区了。但是，不叫贫民区，更不叫贫民窟。
小文听说费齐家从前住这儿才对这里感兴趣。
费齐告诉她每到冬天，胡同里头有脏ู水冻成的高高的冰垃圾堆，没有作业的孩子们在上面抽冰尜、滑单梯儿，玩得不亦乐่乎ๆ。春天一到，到处弥漫着脏水解冻的味道，这就是春天的气息，也是好闻的。
小文不以为然，费齐在她的细微动作中看出了她的不理解，怕她怀疑ທ自己้病态，也没解释。他们走的路本来不窄，但路中间往往积了水和泥，两ä个人能ม够并排走的地方不多。
费齐给她讲每到เ这个时候总得穿着雨鞋才行，如果是上厕所，就更是件难事了，不但没处下脚๐，如果是一大早ຉ还得赶紧ู去，要是过了六点钟大家都方便的时候，可就不方便了。这种厕所一小就总觉得要掉下去，前些日子还听说有人在一个ฐ这种厕所里捞手机呢！
小文还算挺有兴致。费齐不是名人、伟人，这地方就算怎么炒作、包装ณ也不能叫“故居”，奇怪的是他的很多梦境都是发生在这里。
他记得夏天的时候，苍蝇特别的多，大概是在他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学校开完运动会回家，他发现家里门没有锁，趴窗一看，屋里被翻得底儿朝天，他知道是有小偷了，那ว时候也没有110电话，好在他母亲的单位很近，他就跑去了，后来的事他就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因为ฦ小偷走的时候没有给他家关好窗户和门，等到他跟着父母进屋时，满天棚黑乎乎的全是苍蝇，先是用笤帚打，被单赶，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倒是想出了个办法，在铁锅里放上敌敌畏，点上火，关上窗户，一煮ุ，等开了门再进去，苍蝇就都在天棚对过儿的地上了，这个办法不知道是不是借鉴了纳粹毒气室的模式，现在想起来挺恐怖的。不过，费齐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那时候熏坏了一根筋，不然为ฦ什么有些事情总是转不过弯儿来？但这让他记得那ว时候夏天的一大特色就是苍蝇多，也许就是因为那时候邻居们长年多养鸡、猪，以备副食之ใ缺，当然，有些人家还养有驴、马。
小文听得有些咧嘴，不知她是怕黑乎ๆ乎的苍蝇还是怕敌敌畏，也许是怕那ว种生活吧。费齐却来了兴致，问她：“你挖过蛹吗？”
“什么เ蛹？”
“苍蝇蛹呀。”
“真是有病，挖那玩意儿干什么？”
“除四害呀，”费齐想自己้虽然比她只大了三岁，竟然比她多了这种阅历，虽然淡不上自豪，但毕竟因这三年而多了一份谈资，“那ว时我还小，还没上学呢，我哥他们学校每个学生都要上交苍蝇蛹，就跟现在上报的gdp一样，多多益善。我也没事儿，就帮他们去挖。”
“上哪挖？”小文走在他前面，跳过一个ฐ小水坑回头问他。
“垃圾堆呗，拿筷子夹了放在火柴盒里交给老师。”
“直接就烧了或者埋了不就得了，多脏ู啊。”
“这是任务，直接烧了谁知道你完成了任务没有？”
“哎呀别ี说了。”
费齐见她嫌脏的样子，皱着眉，鼻子上添了几道好看的皱纹，也就转到一开始的话题。
秋天好像还不错，家家买秋菜。从前，家家院子里有菜窖，屋里有酸菜缸。费齐说他最不愿意干的活儿就是进菜窖给土豆掰芽子，因为那里又潮又黑，所以毛毛虫特别ี的多，直到现在他还对毛毛虫敬而远之。这种敬而远之ใ与他对女孩子的敬而远之ใ有着本质的不同。这些年一些人住上了楼房，但还是改不了买秋菜的习惯，屋里放不下的酸菜缸就放到楼ä道里，本来已经被开发商苛扣过的公共面积，变得更加窄巴巴的，像小煤窑的巷๕道，又窄又黑，酸菜的臭味比起小煤窑的瓦斯一点儿也不逊色。
小文筋筋着鼻子，让他别说了，看来她也有过这种生活。费齐想她挨家查水表、收水费这样的楼道一定经历过。当然费齐只跟她说了毛虫，没跟她说受到他似是而非待遇的女孩子。
冬天可是一个好季节，因为ฦ费齐的母亲在果品公司上班，满院子的冻柿子和冻梨，冬天的大衣和皮包装上几个ฐ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极少有人管，其实只要管的时候不拿就行了。母亲现在退休了，单位要破产不破产，要倒闭不倒闭的，总之不大开退休金，费齐就曾怀疑ທ这和那时吃多了有关吧！但不管怎么เ说，当时冬天是非常好的。
费齐一边走一边把他小时候的这些事讲给小文听。小文听得津津有味，她还没听费齐说过这么多的话呢。
费齐忽然觉得这些生活过去了之后就和当时的感觉大不一样了，如果让他回去重过这样的日子定然是受不了，但让他回味这种生活却还挺有趣。回忆在这一点上就像订计划一样轻松美好，他想起现在有些老人儿总是愿意说现在的猪肉没有那里候好吃了，还是□□的那时候好，大概ฐ是这些人分不清真实的生活和回忆的区别ี吧。
昨天刚下过雨，小胡同里非常泥泞，泥里还夹杂着泔水。老胡家竟然开了家食杂店，窗上贴着红胶纸剪ຘ的歪歪扭扭的经营项ำ目。胡同转角处用白石灰写着“胡同里烧饼、馒头、大包子”，下面一个粗大的箭头指向他曾经熟悉的地方แ。
路上没有一个熟人，过往的人都有些土气，只有费齐和小文像外地来的游客，街上只是偶尔驶过几辆运货的卡车。
“怎么不说了？”小文见他半天无话就问他。
费齐记得他家后面有一个ฐ大车店，等他们走到เ那儿看时，大车店已经变成了废品收购站。他记得小时候放学后，总是和小朋友们追着马车跑，车老板儿有时烦了，就回头骂上一句“小兔崽子”，向他们一扬鞭，鞭子在空中啪地一响，这帮小混蛋也就都跑掉了。
直到เ三点多钟，两个人才走到เ费齐现在的家。七层的鸽子楼比起刚到เ过的地方แ，让他想到เ了幸福。看来幸福的获得也不是难事，只要能ม把握好比较的顺ิ序和观察的视野就行。他似乎ๆ也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自己้能ม够回到เ齐齐哈尔的凭据和寄托了。
费齐妈妈见了小文表现得很热情，没有表现出一丝阶级的差ๆ异和文凭岐视，拉着小文的手哎呦、哎呦地就进屋看电å视、磕瓜子儿、唠闲嗑了。费齐见她们如此的投脾气并不觉得高兴，甚至隐隐的有一点儿悲哀和恐惧，他也没细想就和老爸下了厨房。
费家的厨房不大，两ä个人在这里做饭不算太挤。除铺了地砖外，灶台、案板及厨柜的设置并没有经过精心的安排，但比起他家从前的厨房强得太多了，他记得从前的厨房里还养过鸡呢！
费齐并不会做饭，父母对他要求虽然严格，但从来也没要求过他做饭，涮碗也是费齐高兴时偶一为之ใ。他今天只能是给父亲打打下手，比起听母亲和小文聊家常，他更愿意和父亲下厨房。
费震苏倒是费家厨房的一把手，这里“一把手”的主要意思是厨艺第一，而不是“多面手”，更不是ceo。实际上，做早饭、家常菜和热剩ທ饭费震苏从来都不上手。
费震苏对小儿子的对象上门早就做好了心理和物质的准备，鱼、肉、鸡和酒水已经在他俩压马路时就买回来了，还特意买了块塑料é压花的桌布把脱了油漆的餐桌打扮得像个穿了婚纱的新娘。费齐不敢想像，脱了婚纱的新娘是不是反过来也像这张掀开桌布的餐桌。
费齐在厨房里忙活，还真害怕老爸和他谈小文的事。老爸虽然比老妈随和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易于沟通，但和他谈儿女私情或无聊小事总是觉得不宜。费齐平时更愿意也只能在一些如海湾战争、台海ร关系、申办奥运会这样的大而无当的事上和老爸谈一会儿，而且也多以抬杠为ฦ主，以显示自己阅历丰富、心理成熟ງ、思想深刻。总之ใ，只要事不关已就什么เ都可以谈。若真的谈关乎ๆ自己的事，就不是谈而是教训和顶嘴了，这是大家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但是，老爸今天为他的事这样上心和投入，一点也不许他问，于情于理也有点儿说不出。万一他要是问了，也真不好说。
“这么老半天，我还以为ฦ小文不来了呢，你们上哪儿了？”
“也就是随便走走，我们到了咱们家从前住的地方了。”
“压马路也不会挑个地方，那儿有什么好看的，”费震苏一边剁๗笨鸡一边说，“你把那个ฐ铝盆给我，你是不是兜里没钱呐？”
费齐乐่了，也不知道老爸是不理解自己还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跟钱没关系，我怎么觉得那个胡同比从前窄了不少呢？”
费震苏也乐了：“傻小子，我小时候就觉得香蕉可大了，长大后再也买不到เ那ว么เ大的了。”
费齐对觉得父亲的话很顺耳，于是装作对厨艺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问波菜为ฦ什么要焯，猪肉为什么要斜ฒ着切，肉段干嘛ใ要炸两遍，也不知道老爸看没看出他的伎俩，但不管怎说，他觉得和老爸的关系好像近便了不少。
父子俩个配合得挺默契，两个ฐ多小时下来竟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的规格丝毫不比两个嫂子第一回来家里时差ๆ，费齐打心眼儿里感谢老爸，仿佛小时候在外面踢球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爸爸非但没骂反倒拿了玻璃亲自上门给人家安好，回到เ家里还进厨房煎了两个ฐ荷包蛋给他一样。
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小文合适地表示了不好意思和过意不去，吃饭过程中也表现得足够文静，全没有大葱般的火气，也挺有礼貌和教养，高贵得不像懒โ汉鞋。他很是感谢小文，感谢她的克制、收敛和装ณ模作样，感谢她给他的面子，如果她真的表现得就像一个ฐ“往厕所里钻的”抄表工，那他在母亲面前真的就抬不起头、还不了嘴了。
张阿姨给小文夹了不少菜，小文也给费叔叔和张阿姨夹菜，费齐倒像一个局外人，想象着未来的生活方式和一些日常的情节。
吃过饭，小文把费齐的父母推进了里屋，主ว动涮碗，两个老人大概ฐ也想给他们一个在一起的机会，也就心安地在屋里看电å视。费齐就在旁边帮着把剩ທ菜合并同类项，把只吃了一点儿的大盘换成小盘。看着这些礼节性好客的剩ທ菜，他知道怕是要到星期三的晚饭才能打扫光。
小文做家务倒是把好手，动作挺干净又麻利，费齐在后面看着小文娇好丰ถ满的身材，好几次想搬起她的肩亲她一下，但都没敢唐突，他能干的就是把她涮过的盘子、碗收起来。
小文白色的小衫上印染着一些紫红色的小圆球，费齐笨笨地说：“你这件小衫挺好看，这上面的葡萄不错。”
“那你吃一口吧。”小文对他一笑。
费齐一下子没了话，不敢下嘴。过了一会，费齐只好没话找话：“你干活真麻利ำ。”但他并没有感觉这话有奉承的意思。
“是吗？我就这命。”她也不回头，也不说谢谢，费齐好没趣。想孔子也是活到เ五十岁才知天命，而且罕称命，书上说“盖难言之也”。小文言必称命，可她才二十多点儿！费齐想她一定不是比孔子高明的天才，也许只是心情不好吧。费齐听了她这话实在没什么เ好说的，不论跟谁说话，他最怕对方早ຉ早地认了命，看破了红尘，仿佛一盘好好的棋对方แ草草地推枰而去，一付高手让棋的样子。
“你平时不涮碗吧？”小文递给他一个装ณ鱼的大盘子问他，大概她也觉得两ä个人在厨房里只有涮碗声不太对劲儿了。
“只是有时候涮。”费齐心里琢磨二十知命，三十耳顺，四十不惑，五十退休怕是大多数女人的一生。
“什么เ时候？”
“高兴的时候，过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