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不高兴了：“操！我从来也不是什么เ绅士，而且我的那点儿钱，灰的白的不都告诉过你吗？你太不够意思了！”
从此，费齐每天晚上有两节课，星期六、星期日上午两节、下午两节、晚上两节课，一点儿也没感觉累，工ื资也比从前高了很多，但他心中总是不踏实，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踏实，就像海船上呆久了，上了岸觉得脚底软一样。
费齐挺高兴，给校长留了电å话。刘ถ校长从抽屉中找了一张名片递给费齐。费齐双手接过来，看那名片印制得并不精美，倒更像一个ฐ简装ณ的浓缩招生简章，刘ถ校长原来叫刘宏。
外面的空气非常冷，大街上只有几个老人小心地踏着厚厚的雪在路灯下慢慢地走，吱嘎、吱嘎的雪声单调得让人心烦。年青一些锻炼的人很少，费齐只走了一会儿就改为在街上慢慢地跑，太冷了。
天蓬直直地看着他：“我看你下岗也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干脆ะ在家爬格子算了。”
已经十二月下旬了。这些天，齐齐哈尔肯定是下过了两三场雪，路边和行道树根下堆放着早ຉ已铲下还没来得及运走的被汽车压实的灰白色雪块，马路上间或还有几个穿着黄马甲的环卫工人机械地用铁锹铲着雪、剁着冰，尖锐的吱吱声激得费齐心中麻麻的直起鸡皮疙瘩。
他又想用古文写，写了两ä三句，总觉得自己้对古文的掌握还不如英语，就算写得很好的话，也总有点儿像apec会议上领导人身上的唐装，好是好，只是略显滑稽，甚至这种滑稽本身更强烈地显出了对比、隔阂，好像也与本意不符。可要是直接用现代通俗汉语写成“我爱你，你爱我吗？”虽说费齐就是这个意思，但就像尼克松当年派到เ中国的不是基辛格博士，而是一个嬉皮士，肯定是唐突了东方上国。
有空的时候，费齐找了几个问题问，一是向王凯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二是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真学问，否则ท花钱在这里打发时光兼给老师做助教太不值得。王凯这人一点儿都不笨，也似乎明白费齐的意思，不卑不亢地、圆满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样，费齐就在这个班上呆了下来。不管怎样，学校的电脑比他家的那台快多了。王凯的课可听可不听，他给费齐出了个ฐ题目，让他编一个军棋程序，费齐觉得有趣，在家也编，上课时也不闲着，有问题就去找王凯。
小文不以为然，费齐在她的细微动作中看出了她的不理解，怕她怀疑自己病态，也没解释。他们走的路本来不窄，但路中间往往积了水和泥，两ä个人能够并排走的地方不多。
“有点儿意思。”
“这回我会了一招，你们学着点，我准备了两三张真的五十元，但都又旧ງ又破，然后我把那两ä张假五十放在里面。等找钱时我就把那ว又旧又破的找出去，等他来接的时候我就假装ณ给他找一个新一点儿的，那ว两ä张假的都挺新，把那个假五十给他。一般人都以为我为他着想，或者认为占了便宜，就不看真不真了。”
东北虎的笼子里关有两只老虎，一只趴在地上，一只反反复复无声地走着，也不吼叫，也不抬头看人。两个人趴在栏杆上看了几分钟，不论旁边好事的游客如何挑逗，老虎还是保持着一付韩信的修养，费齐真是恨不得以身伺虎，看看它还有多少野性和能量。小文一直为老虎额上逼真的王字称奇，费齐有些看不起她，就说：“一猪二熊三老虎，这个ฐ老虎纯靠脑门上这个字儿才有这么高的社会地位。真正的猎人并不把老虎放在心上，也不看他脑แ门上的字儿。”
好在这种城市在中ณ国不是很多，能ม够有资格被大学生鄙夷的有点儿知名度的也就是□□、鄂尔多斯、乌鲁木齐、克拉玛依、加格达奇，还有齐齐哈尔。归纳一下，在这几个城市名中竟然有三个“齐”字，足见这个“齐”字用在城市名中ณ不亨通、不发达，而齐齐哈尔竟然占了两个，就显得更不吉利了。
“建红是泰康人寿的保险业务员，她到我单位推销保险，一趟一趟的，我不保，她不走，我见她心诚、辛苦，就保了，可她还不走。”天蓬ศ继续给费齐解释。
“齐哥你别听他胡说，我不告他非礼就不错了，我拉他投保，结果把我自己้反倒都赔付进去了。”龚建红一边不依不饶地解释，一边从后座上欠起身来狠狠地在天蓬皮儿薄肉多的地方小小地掐了一把。
天蓬笑着惨叫了一声，不等痛定就大声教训道:๘“别跟我赛脸啊！我开着车呢！”
“不怕，出了事我公司负责理陪。”
“你这是骗保，谋杀亲夫。”
“有钱啥不干哪。”龚建红又开始给天蓬揉痛处。
“行了，别ี揉了，越揉越疼。
这俩个人打情骂俏好像是在说给费齐听，其实全不把费齐放在眼里。费齐怀疑自己大概ฐ永远也不会把和女人的关系处到这个地步。他想天蓬从前处对象虽然个ฐ个ฐ向他通报进度、力度，甚至写成《爱情履历》送审，但是从来不往他家领，从来也不找他面试，这次主ว动向他展示ิ，大概是要玩真的了，或者已经玩过真的了。
费齐正在瞎猜，天蓬ศ已๐经把车开到了齐富路上了，扭头对身后的建红说：“妹子，上烟儿！”
龚建红在后面哎了一声，从她的小挎包里拿出天蓬的中华烟，先给费齐点上，却迟迟不给元帅点，急得天蓬告饶道：“好妹子儿，好宝宝儿，好老婆儿，好媳妇儿，给我点上吧。”
这些词儿用在一个ฐ姑娘身上在费齐听来好像在往身上倒开水，但她却全不在意，甚至还很高兴、满足，费齐换了好几种角度也理解不上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功能障碍，还是哪一方面的判断ษ能ม力或者说理解能力被阉割了。什么时候、是谁干的、怎么เ干的全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到发现自己的功能ม障碍或者功能缺失时才能ม想起被人动了手脚？难道自己真的像一匹驴马一样在劳作之后还被人去了势以保安全使役？
费齐相信不只是两代人之ใ间有沟，就是一代人之间也是有沟的，也许这种同代人之间的沟要更难以跨越和沟通。这种沟的后果是什么费齐说不好。
天蓬只想及早满足他的烟瘾，龚建红正享受着折磨男人的快感，两ä人绝想不到เ费齐的思维过程和结果，更不会注意到费齐所经历的尴尬。直到费齐的烟已经吸了一半时，龚建红才把中ณ华烟先叼在自己嘴上，点着，吸了两ä口插在天蓬的嘴上，还顺便在天蓬的耳朵上亲了一下。
“我来当灯泡，你们还真让我什么都看着啊！建议拿个ฐ帘儿遮上点儿吧。”费齐只好解嘲地说。
理解不了就受着，这是费齐的思维所能达到เ的最后的高度和方法论了。理解了，当然有助于受着，而且有可能ม有朝一日照ั着去做；理解不了，当然也得受着，只是其中的痛苦和忍耐就要翻番了。看来理解万岁这口号应该这样理解：一是理解这一行为的确让人喜欢并渴望，所以万岁；二是不可理解的事大概ฐ数以万计，非命长万岁不足以理解。
“对了，费齐，我还真忘了告诉你了，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俩准备十一插旗办事，你可别ี到เ时候说我们跟你没有信任可言哪。”
“神速啊。”
“时间就是效率，效率就是金钱，金钱就是老婆，老婆就是金子。”
“那钻石是谁呀？快说。”龚建红抓住了天蓬ศ的把柄，从后面站起来准备掐他。
“儿子呗。”天蓬又转头对费齐说，“等今天回家，我带你到我们的新房看看，正在装修，你认认门，也好帮着参谋、参谋。”
听天蓬这么说，费齐马上对他们的人生组合和即将组成的新า班子表示ิ了恭喜和祝福。
两ä人谢过费齐后，天蓬ศ一边开车一边给他讲了些汽车的常识，费齐听了也不能一时都记住，他虽然对汽车一直有好感，但这种好感恐怕还不及他侄儿费权的一半。他怀疑这种好感缺失里面是不是有狐狸的心理。
十五分钟็后，天蓬把车开到เ了江桥下面，最后停在了嫩江边上的一处沙滩上。这个地方他们上高中时每年春天都来，只是今年头一回是自己้开着车来，比起从前骑自行车可是舒服多了。
今天是难得一见的好天儿，即使是在野外风也很小，天也比市区里蓝不少，云彩只有几朵。沙滩上只有他们一拨野游的人。往江对岸远远地望过去，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点儿城市的影子，灰蒙蒙的，比海市蜃楼还淡、还模糊。
吉普车的后备箱仿佛是圣诞老人的大口袋，天蓬从中ณ取出一个ฐ橡皮筏子，又搬出一把太阳椅，接着又拿出一杆写着泰康人寿字样的大伞支在太阳椅的旁้边。
费齐于是就给橡皮筏子打气，龚建红也没闲着，把车上装ณ零嘴儿的塑料箱子搬出来放在躺椅旁边，给费齐和天蓬又点上了一支烟，抱着天蓬ศ的腰跳了两ä跳，脱了外衣，只穿了件低胸ถ的小衫儿坐在伞下的阳椅上，掏出小包儿里的防晒霜往肩上涂抹。
费齐见橡皮筏上隐隐地印着什么株式会社ุ的字样就对天蓬说：“我记得你说过这辈子不用日货来着，怎么เ变节了呢？”
天蓬最是讨厌日本鬼子的，他曾抱怨中ณ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ำ得不彻底，就像巴黎公社的起义一样，或者说更确切地说是日本的确是投降了，但不是被中ณ国打败的。
费齐说他想标新า立异。他竟然说了五个原因：一没有在鬼子的港口里停上人民海ร军的军舰；二没有占上鬼子的南方几岛，相反钓ี鱼岛的主ว权还得不时地强调一下；三是让甲级战犯死后还留有他妈的牌位；四是鬼子杀了咱们二千多万人居然还敢做假帐、不认帐；五是咱们只顾自己้革命，没有帮助日本友人革了天皇的命。
天蓬ศ曾和费齐说过，他的一个ฐ舅老爷就惨死于鬼子手下，他下过决心不买日本货，除非睡日本娘们儿，好好串串他们的种，也好让鬼子的血统里有点人味，为ฦ“一裙带水”的中ณ日两国世代友好做点儿实事。
费齐听他骂得过瘾曾佩服过天蓬一回，也曾想过，他的也不是一无是处。不过还是觉得天蓬的义แ愤只是义和团勇气的现代版，只是耍嘴皮子和空有神功附体。这种拳众心理怕是中ณ国未胜的一个另类证据。
现在听费齐揭他的短，天蓬ศ倒没有表现出费齐预料的那么เ难堪：“他妈的，谁叫鬼子的东西结实呢，只有鬼子的东西有正好的价格和性能ม和气派和服务还有面子，抗日太他妈难了。”
“那ว怎么办？”
“中国的市场太大了，消เ费者也太多了，靠消เ费者自觉太难了。我现在觉得这是本末倒置，对民族工ื业也不是好事，惯之ใ如杀之。咱们闭关锁国时人家日本不还是发达起来了吗？跟中国买不买日本货关系不大，关键还得自强，东西比鬼子的好了，自然也就抵制日货了，有能耐在国际市场上把日本货比下去，把它的市场占领了，靠喊口号发动老百姓抵制ๆ日货是中ณ国企业无能ม的表现。我的政策是不眼馋、不推荐、不掏钱。”
说完，天蓬ศ把吸了一半的中ณ华烟扔到沙滩上，踩了进去，仿佛踩扁了幼稚的过去。接着说：“不过，这丰田车可不是买的，我爸开的建筑装ณ潢公司前年给人干活，干了大半年甲方就是拖着不给钱。最后就用这辆九成新的日本丰ถ田à大吉普顶了三十万的工ื程款。能要回这辆车我爸说主ว要是我的功劳，所以我老爸也就理所当然地让我开了。”
天蓬ศ是天然的独生子女，并非国策左右的结果，这一点和费齐的境遇大不相同。他在父母眼里有一种纯天然的王储般的娇็贵，拥有着费齐可望而不可及的政治自由，这种政治自由与天蓬ศ当年的跚跚来迟有关，也与他孤独一枝的地位有关。这些年他父母做买卖时间紧巴๒钱却宽绰，于是他就更加自由自在、挥金似土了，他能ม开上这辆车也就好理解了。
“不过，要说能要回这部车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呢。”
费齐想起了上次天蓬给他布置的思考题，加上刚才这句话更加的糊涂ิ。天蓬ศ见收到了悬念的效果才说：“是乔三给我要回来的，这里是不是也有你的功劳？”
费齐可算明白了他在乔๒三身上投资的目的了，不过他还是不太相信：“乔三这么听你摆布？”
“你说得太难听了，我们是朋友，他求我的事我都给他办了，这件事我跟他一说，他就答应给我办。我挺佩服他，这个人不简单，他先派了两个ฐ哥们先把那个经理家摸个底熟ງ，然后上门要钱，那ว家伙说没钱、不给，乔๒三就把他爹妈、儿子每天都干什么，没哪儿经过都说出来了，吓得那小子第二天就答应给钱，钱不够又赔上了这辆车。”
“那你给乔๒三多少？”
“我要跟他二八开，他说什么เ也不要。前天，我托人搞了三辆大摩托，说实在的，我都想留下一台了，他高兴坏了。怎么เ？累了？来给我，让我打一会儿。”天蓬ศ过来要接费齐的打气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