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比往常宁静了许多。海天昊不在，吴刚和文再行也不在。只有祝章和李儒直在坐摊。裘า星福上前给祝主任打了招呼，他依旧是哼哼哈哈的一笑算是应过了。又转过去和李儒直打招呼。李儒直回答他的竟是低沉的一‘哼’。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哪是平常见人三分笑的李儒直呢。他纳闷着问道：“海主任呢？”
甜咸两锅汤，好在家里有方แ便面刚好煮ุ在里面，既省钱又省事。一日三餐全能对付，就这样熬过去了十几天。他想着海天昊的簇绒机早该买回来了，度快的话恐怕已๐经安装好了，他本人的事情也早该结束了。便想到车间里看一看。
“嘿嘿。主任。”奚连笑着点头道：“您叫我把话说完。嫂子，现在哪有一杆枪七八块的利ำ呢。八折一分钱都不赚，诓你明天我就变成狗。”
这本与裘星福无关。奚连过来他迎着阴沉的眼光。可是他不在乎这带有警示意味的眼光。主任不理他还有主任太太呢。他在风英的身边停下来，煞有介事的与风英附耳说道：“要是你给小漾买一件，我给您算八折。优惠。只要你不给别人说就行了。”
海天昊这才把李儒直看了一眼。那张脸圆的象土豆一样，疙里疙瘩找不出哪地方有什么เ棱角。迅既闭上了有失礼貌的眼神。传说李儒直的爷爷是清宫里的太监私生的。究竟是不是没哪个人敢去问他。怕不是编巧骂人的吧，太监怎么会有后呢。但是人们看他的长相，就不免的想起了太监。再加上他的谗相和说话的尖声细气，给他一个太监的印象也不多。
办公室的窗户都敞开着。从窗子里看去，人员已经到齐。来到เ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李儒直捧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鞠厂长。”吴刚的声音极为的阴沉，他开口后似乎ๆ在掂量，掂量了再三还是咬牙说道：“可以说我比谁都负责。那封举报信就是我写的。”
这句话使所有人都大为震惊。鞠时圆更是惊的目瞪口呆。他嘴巴张了几张都没能说出话来。终于他象是思考出什么，踱步到เ了吴刚的面前，轻声道：“为什么不先向厂里打个招呼。”
“我觉得厂里处理这种事情是心软和手软的。不足以挽回车间里的各种损失。”
“好呀。你做的好。你做的对。是应该有一个正经的渠道解决海天昊的问题。”鞠时圆说着，眼光在裘า星福和吴刚的脸上来回的睃了几趟。虽然他在吴刚的脸上看注的很久ื，也狠专注。可是最后眼光还是落在了裘星福的脸上：“天昊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不论怎么เ说，车间的班子不能瘫痪。更不能为此影响了生产。这样吧，往前你们车间搞一次民主选举。在没有选举以前，裘า星福做为代理主任，先主持一段车间的工作。”
“鞠厂长，怎么会是我？我中断工ื作那ว么久ื……”裘星福蓦然觉得自己情急之中ณ有点词不达意，连忙改口说道：“我病了那么久，恰是车间转产前后。对新设备的转产完全是生疏的。还是吴主任里外都能ม撑的起。”
“星福。你就别推辞了。我给天昊整这么一手，还能在车间里呆吗。这整倒了别人自己再去当这个主ว任，我这成了什么了？”
“这……”裘星福搔搔头皮：“鞠厂长。我对管理是外行，还是让祝老领ๆ着干吧。论资格数他最老。”
“我不行。年龄大了，当当顾问参谋还行，叫你干你就干呗。”
“行啦！！这主任还派不下去了。”鞠时圆气不堪当，习惯的撸了一下头：“裘า星福，前一段时间你休息够了吧。现在你不加倍的工作，对得起你照拿的工资吗。”
“可是厂长……”
“不要再说了。放手的去干。只要不象海天昊那样搞违法的事就行。厂里会支持你。海天昊的事情交给厂里来处理。总归他还是厂里的一个ฐ人吗。我今天给你们说明了；你们五个人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飞不了你也跑不了他。你们给我齐心协力的好好干。我原说三车间不如二车间的效益好。现在看来是有海ร天昊的成分在里面。你们只要干出了好成绩，我依旧ງ按承包合同的各项ำ指标给你们兑现。”
裘星福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看见厂长忽地扬起了手，以为他有话说，打住了话头。心里堵的象一团乱ກ麻似的。还是祝章看出了风头，他及时的向厂长做了道别ี。
“你们去吧。回去好好干就是了。”厂长将他的道别扩充为所有的人，将他们送出了办公室。
几人并排行走。裘า星福一路上都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吴刚。只是看着他的一双时髦而又明亮的皮鞋在眼前晃动。他弄不清楚他为什么เ要写举报信，是处于正义感？还是难以忍受海ร天昊的压力？现在基本上排除了他垂涎主任的职位的嫌疑ທ。今天要不是他自己้说出来，谁也想不到是他举报的。这个举ะ动似乎ๆ有点傻，厂长在夸奖他做的对以后，反而为此打消了要他代理主任的念头。人哪，各自有各自的考虑。今天的这个结果，对于车间，对于各人是好是坏谁能说的清楚呢。
一回到车间，裘星福既被难命将军的情绪笼罩着。工人们的情绪是低落的，有大胆的还毫不忌讳的冷嘲热讽，在嘲笑这一行垂头丧ç气的车间管理人员。裘星福坐在办公桌前，一再的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将自己的任何颓丧ç神色表现在脸上。终于额头上的那阵燥热过去了，心神也安定了不少。开始考虑如何整理车间的生产和平息工人们的情绪。刚刚生起些的念头，就不得不放下一切来接待检察院的侦察人员的查账。而且一来就是四个人。他和李儒直，文再行，祝章都让出了自己的办公桌供人家使用。也不便干预ไ人家的工作。倒是怀着能够为减轻海天昊罪过的心情，尽量达到人家的满意。
四人坐在办公室外的花池边上，他的心情翻腾的更加厉害。当时，这样的结局自己已๐经看到，而且在言语上也提示过海天昊，可就是没有硬可硬的去制止他。所有的担心落在了实处，果然出现了能够预料却无法制止的结局。此一想竟心情烦躁的坐不住了，起身来到车间查看。
工人们失去了优化组合激起的热情，变的庸懒。甚至怀着怨愤的目光来迎接他。他知道自己้和海天昊的关系是昭然若揭，人们对海天昊的态度自然会延伸到他的身上。他抓住了几个坐卧的工人，有的看到他立即站了起来，可就有一个看到เ他只当是没有那回事。若在往常，这样的情景他该把工ื人叫到办公室，做出相应的处理。可是现在，他不愿也不敢在车间里再有争执出现。只是用眼神盯着这位年轻的工ื人，直到เ他站起来，也就算了。
查账查了两ä天，他在花池边坐了两天。这两天比他被搁置起来的两个ฐ月还要难熬。每每看到เ人家的兴奋他的心头就添上一层的忧愁。每查出一笔有问题的款项，天昊就多出一笔罪状。也许是担心太多了吧，有道是债多了不愁。耗完了心力的他反倒不担心了。
检察院开出的清单叫他吓了一跳，天昊不但在买簇绒机时大捞了一把，而且在购买其他的设备和购买原材料时也做了不少的手脚。他人的确是聪明的可以，来料价格加上费用几乎和销售价格扯平了。也就是说，如此的精打细算下来，车间里的工ื人，包括吴刚在内，每日里的辛勤劳动，奖金几乎等于零。工人们在高涨的热情下，那份干劲所赢得的也只是基本工资。在没有看到เ这份清单前，他对海天昊尚有一丝的怜悯。但是看到这份清单后，那ว种想不到的失望，从而他在心里彻底抹去了对他的同情。
“天昊怕不是要坐牢了。公事公办吧，爱判多少年随意吧。”
办公室里人人都没有笑脸。脸色最为ฦ轻松的也就是祝章和李儒直。祝章的脸象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淡而无味，挂着冷霜。而李儒直却是和往常的习惯一样一张报纸将脸遮了个严实。怀着早已๐料到他必当主任的的骄傲，每看上一段就把他看上一眼。如果主ว任有什么召唤，立即行事。
“老吴呀。产品的销路如何？”裘星福整理了自己้思路问道。
“毛毯，在按部ຖ就班的履行合同。绒毯，刚ธ刚投放市场。前景可观，就是影响面太小。推销起来很费劲。有必要考虑一下广告宣传和加大推销力量。”吴刚和裘星福隔桌相望的说着。
“推销。”裘星福机械的重复着：“吴主任，把您的想法形成文字交上来怎么样。老李，你现在具体的负责什么เ？”
“悉听主ว任的安排。”
“好吧。从明天开始，咱们跟着吴主ว任实习一下推销怎么เ样？”
“行。行啊。”李儒直虽是爽快的答应了，经过一阵的哼哈又道：“不过，不过……象这样的些许小事，何劳您主ว任亲自出马。”
“……”这还是些许小事？裘星福不解的看着李儒直。
“车间里已经够忙的啦。”
“是吗？”他看到李儒直的的笑在脸上抹去了一瞬间，直觉告诉他这似是而非的话说不定又是什么暗示，点点头道：“这样吧。咱们分兵两ä路，你和吴主ว任先跑上一阵子推销。我和祝主ว任在家里盯上一阵子再说。”
谁都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是实验性的。三人一起爽快的答应了。要说最宽心的就是李儒直。不论别人怎样的愁眉苦脸，他却是依然如故。这不敲定了明天去跑供销吗，今天的时间还是他的。放下报纸打开那方แ如玉石般的鸭头绿洮砚，用长指甲â合进去些水，合足了慢慢的磨起墨来。然后展开报纸，提笔在手，饱蘸浓墨写起了毛笔字。裘星福对书法是个外行，可是李儒直的顾做姿ู态的沉慢叫他从心地里讨厌。用尽全身力气写完一个字，还要戚眉簇目的欣赏半天。到了下班才写出几个字来。
“裘主任。下班了，人都走了，还不走么。”李儒直收了笔，来到他面前问道。
“我等一会。”
“好。好。”他应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将所有的窗户都关好了走了。
或者是心情中有不愉快的成分，或许周围不顺心的事情太多，或者干脆ะ就是饿吧。反正是很难受。在办公室里踱了一圈，眼光无意间掠过李儒直的桌面，不由得被他写下的毛笔字吸引住了。这个李太监，骨劲遒力，内密外疏的柳体被他写的极为神似。他呆住了。如果说开始欣赏的是字的话，那ว么现在上面的内容不能ม不让他深思；鸭子上架、稳内安外、星光灿烂。这四个字一排，上下整齐的如同格铸。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这是信手拈来写着好玩，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鸭子上架是不是说让他去搞推销有点强免？稳内安外。这是什么意思呢？如果说李儒直还是象先前的那种暗示，那么เ车间里肯定有什么不安定的因素า。尚若如此，也说明了这个老滑头必知其中究竟而不肯说明。
“稳内。”裘า星福不敢走了。他开始审理车间的每一个ฐ环节，从原材料的购进到生产进度，从产品销售到车间的岗位管理。从人事关系联想到消除海天昊所造成的恶果。可这一样样的排队下来,该是没有什么เ问题了，唯一所需要得就是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去弥补所造成的损失。谁也难以一口吃个胖子，这是急不得的事情。这就是裘星福理解的稳内的内容。那么星光灿烂是什么意思呢？是大好前景吗。不是太妥帖ຆ。想不出就不去想他了。就在他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李儒直回来了。支好车子从车蓝ณ里拿出一个手巾包拎了进来。
“主任。您请。”
“什么？”
“晚餐。”他说着将手巾包打开，将包着的烧饼夹羊肉推在了他的面前，问道：“两盒够吗。”
裘星福变了脸色，此时他才意识到星光灿烂这几个字的含义แ。怕是一切都要等到了漫天星光了再说。他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走。”
“您和弟妹闹别扭我知道。回去也是清锅冷灶的，不过是想从生活方面照ั顾您一下。您慢慢的吃着。告辞。”李儒直说着，拒绝了他要同吃的要求，忙不迭的走了。
“倒象是他在当主任。这说不让自己走，自己还真的走不成。”现在他知道了，有些问题不到星光灿烂时现不了。他只好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吃着烧饼夹肉，喝着茶叶水。看着报纸在办公室里等着。
华灯初上，车间里运转的轰鸣声开始低沉。他知道这是上中班的工ื人开始吃饭。时隔半小时，依旧听不到เ机器声恢复到原有的水平，他决定到车间里看一下。
车间里里的情况使他颇็为吃惊。几台车都停着，挡车女工早已吃完了饭，斜倚车头竟和保全工ื打情骂俏。更有甚者奚连坐在工具箱上吸烟。
他无声的走进了车间，里面的工人看见他出现了一阵骚动，立即各就各位。奚连对他的来到毫无察觉，依然沉浸在尼古丁的刺๐激中，极吝啬的吐着烟雾。
“怎么回事。”他来到奚连面前问道。
奚连看见他先是一惊，缓缓的站起来，已经知道了自己罪犯哪条。反倒觉得无所谓了。刚才那张受惊的脸显出了顽皮：“小娘们要我来修理修理。”
“为什么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