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富贵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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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领了命,要亲手结果这恶贼的性命,当下用刀剃去白塔真人遍体犬毛,把他周身上下收拾得光溜溜的,好似白羊一般,又将那麻袋片子割成细条,一条条蘸了滚胶ด,趁热搭在白塔真人身上,顷刻间就从头到เ尾粘了数百条碎麻袋片子。

唯一让马大人深感不安的,就是躲藏在城中造畜的妖邪之辈。这伙人行踪诡秘,始终对藩库里的库银垂涎三尺,加上官府先前๩将老鼠和尚凌迟正法了,贼子们难免怀恨在心想要趁机报复。荒葬岭的野狗搅乱法场之事,多半就是被造畜之ใ术所控,竟然妄图行刺朝廷命官,看来一日不将此辈彻底铲除,城中的军民官员,便是一日຅寝食难安,事关平乱大局,实是一等一的紧ู要。

其中最稀奇的,还要属“塔见”奇观,传说一甲子中仅出现五次,以往每隔十二年,灵州城附近的山上就会升起白雾,日光照到上面,便随即显现出无数古塔的影子。云中的塔影大小不一,倏忽万状,前边一座消เ失隐去了,下一座才会紧接着出现。塔影最多的一次,只在半个ฐ时辰之内,就陆续出现六十四座宝塔的身影,传说那ว是数百里之内的各处名塔有灵,都在按期前来朝见塔王。

鞑子犬见机奇快,它身在半空,忽见灰尘碎瓦自上落下,便凌空一个ฐ转折闪在一旁้,硕大的身躯飘叶般落在地上,随即仰起头来观看殿顶动静,月影之下双目如电,凶芒毕露,显得怒不可遏。

只是那位图海提督放不下此事,他白天在法场上被神獒吓破了胆。前来攻城的粤寇虽多,毕竟有城墙壕沟挡着,量那些乌合之众也难成大事。可荒葬岭的恶犬如鬼似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潜入城中,趁人不备一口咬将过来。又想起刘ถ五爷被开膛破肚的一幕惨状,不由得胆战心惊,片刻也坐不安稳,不住催促马大人快想对策。

刘五爷连眼皮子也不眨,冷冰冰地说道:“古有圣贤立纲常,今有王法大如天,潘爷惹下的是弥天大罪,身上又背着百十条人命,最后怨魂缠腿被官府拿获,才被断了个碎剐凌迟的极刑。今天这一千三百刀,可是一刀也少不了的。咱劝你不妨想开些,在阳世多受些凌碎之苦,到阴曹里却能早ຉ得解脱,趁着第三声号炮未响,还有什么เ话要交代的尽管留下。”

松鹤堂药铺的铁ກ掌柜下落不明,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哪里带得到堂上?只把店中的伙计、账房等人拿来盘问,果然都与张小辫儿交代的毫无出入。然而一众做公的差役捕快赶到槐园,从地窖下去找到筷子城,发现失窃的库银果然都在其中ณ,更有许多民间的金饰、珠玉等物,而且那和尚头上中ณ了一棍,却只是昏死过去,并没有断气,当即被拿到堂上。

张小辫儿看得直吐舌头,抡起手来赶开了身前๩的几只大老鼠,暗道:哪来的这许多大耗子,莫非是进了灵州耗子的老窝?

谭公子有一个怪癖,他平生酷爱养猫,各种《猫经》、《猫谱》从不离手,还常常花大价钱,从两粤之ใ地请人过来相猫。他在功名场上屡试不中,心意渐渐淡薄了,此后更是将全部ຖ精神命脉,都倾注在了养猫这一件事上。他散尽家财,整日与群猫为伍。

奈何那三个家伙太不懂事,进来了半天,干坐着不动,也不见取出什么เ糕饼肉脯来,群猫不由得好生着恼,心头起火、口中流涎ๆ,攒着脚步朝驴车越逼越近。

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等人饱餐一顿,个ฐ个吃得肚圆,回味良久,都觉人生在世,如果能常常吃上一锅煮虾蟆,也๣真不枉活这一遭了,看看天色正好,摩拳擦掌再次上山,要将躲进山坳里的虾蟆捉尽。

张小辫儿躺在地上听到那两个贼人破口大骂,心想:“二贼有所不知,那ว一包金银首饰都被你家三爷卷包收了,正压在身下,你们既ຂ然扑了个空,就别赖在此地不走,快走快走快走……”他之所以如此盼着那两个贼人速速离开,实是装ณ死装得太久,在碎石尘土里全身生疼,想大口喘气也不敢,再难坚持下去了。

吴征越战今何在?一曲渔歌过晚村。

这首古诗,单赞的是钱塘江潮。此潮涨落之ใ势浩大无极,风波险恶凶猛,常常吞没军民,翻覆了过往船只,所以那钱๥塘江自古便得了个“罗刹江”的别称。

话说我朝初年,就在这罗刹江畔,曾有一户贫苦人家。当家的汉子,姓黄名衫,字颢年,同妻子两个,养着全家的爷娘子女,开了间磨豆的磨坊,起早贪黑,辛苦经营,勉强度日,家中从不曾有隔夜之粮,吃了上顿发愁下顿。

在早些年,黄家本是地方上的大户,修道积善的人家,造桥铺路屡有善举ะ,却不知从哪里触怒了神灵,家业传到黄颢年这辈,竟衰落得不成样子。夫妻两个每日哀叹,求天求地地祷告,不知这苦日子还要挨到几时,要不是家里上边有老,下边有小,真打算手挽着手,一同投到罗刹江里寻个了断ษ才休。

有这么一天,黄颢年在磨坊里给人家磨了一袋豆子。那坊中ณ没有拉磨的驴子,只能ม用人力推磨,出了满身汗水,累็个半死,收工时天色已经晚了,正待要关门回家,却见不知从哪儿进来了一位老客。

那老客个子不高,小鼻子小眼,水桶般的身材,穿着一件白色的湖绸长袍,装束诡异非常,在黑夜里煞是显眼。他径直来到磨房的门前,满脸堆着笑,与黄颢年深深打了一个问寻。

黄颢年回了一礼:“不知远客到此有何见教?”那老客道:“正要有事相求,故此叨扰贵人。”原来他带了一船货物回乡๥,行至罗刹江里,遇到เ了大风浪,满船的舟子和帮工,都被卷入了水中,这老客侥幸保住了船只货物,奈何没了舟子、水手,船搁在浅滩上进退不得。此地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故此想请黄颢年帮个忙,替他看守一夜船只货物。等他到城里雇来帮手,早上再行。当然也不能ม让黄颢年白忙活,届时愿以一成货物相谢。

黄颢年虽然穷困,却是个ฐ急公好义的男子,见不得别个有难,何况还有好处可分,当下应允了:“这等小事,何难之有,远客只管自去,晚生在此替你看管货物,绝无闪失。”

那老客再三称谢,叮嘱黄颢年千万别使货物丢失,即便我转天不能ม回来,我家后人早ຉ晚也会来取,然后匆匆离开,连夜赶到城中找帮工去了。黄颢年就连家也๣不回了,独自忍着饥饿劳累,到江畔拢了堆火,坐在地上守着船只。

到了后半夜,家中ณ妻子放心不下,提着灯笼来寻。黄颢๴年与她说明缘由á,妻子也说:“这是急人之难,行善的事,岂可疏忽。”当下两人轮流看守。

不料接连守了三天三夜,仍不见那老客回来,黄颢年虽然不肯失信,又到城里去找,四处打听遍了,都没有得到下落。

黄颢年开始有点不知所措,同妻子一商量,说不定那ว位老客倒霉走背字儿,遇到哪路强人害掉了性命,只是这船货物如何处置?既ຂ然其中有咱们的一成,何不到船舱里看看究竟是些什么เ,然后再做计较。

夫妻二人打定主意进了船舱,一看满舱都是黄豆,不下千斤,而且颗粒饱满。黄颢๴年经营了数年磨坊,从未见过这种上好的豆子,当下拿出大秤,自取了一百余斤,回到坊间磨了豆浆。没想到这些豆子做成的豆浆,飘香四溢,口感醇厚,喝了一回想二回,在市上口耳相传,很快就卖个ฐ精光。

黄颢年夫妻两个把生意做得顺手了,眼看又过了数日,还是不见那老客的踪影,就决定再从船舱里取些豆子,大不了日后主家寻来,连本带利一并偿还给他。如此一来二去,还不出两个月,就把船里的千斤ภ黄豆取了一空。

黄家借此发了一笔外财,真应了一顺ิ百顺那ว句古话。黄颢年本就是商贾人家出身,手中有了本钱周转经营,自此赶趁着时运,不出几年就把家业赚得偌大,置办了广厦良田,家中奴仆成群,一日比一日兴旺。

黄颢๴年时常感念当年那位老客,要是没有他那ว船豆子,哪有咱们黄家今日的光景。他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同寻常,有时与妻子说起来,都道那老客形貌装ณ束奇异,未必是凡间的人物,料来是五通五显之类的神๰灵,看我黄家一门善男信女,特意显出神通相助,看来咱们应当修祠๲建庙,每年多做几回道场,感谢上苍之德。

可惜好景不长,到了第五个年头上,黄颢年只要晚上一闭眼,就会梦到有人砸门,开门看时,见一伙凶神恶煞般的人直闯进来。这伙人个个ฐ相貌丑陋狰狞,皆是身穿白袍,头戴古冠,对着黄颢年连骂带打毫不客气,口口声声说黄家欠了他们老太爷一大笔钱๥,并且拿出一个账簿来,一行行指给黄颢年看。那账簿上写得清清楚楚,某年某月某日,黄家用老太爷船上的豆子赚了多少多少钱,又在某年某月某日,用这笔钱做了什么什么เ生意,赚了多少多少利润。你这家伙闷声发大财,还以为天大的便宜都教你占了,如今还账的时候到了,快快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黄颢๴年每天都会从这个怪梦之ใ中惊醒,醒来之后就看见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伤痕,吓得他魂不附体,茶饭不思,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他自己心里明白肯定是惹了大祸了,赶紧请来一位能看祸福的居士,询问此事吉凶。

那ว位居士善谈因果,听罢了始末,告诉黄颢年道:“阁下果然是惹了因果上的事。你命中本无຀富贵,但你夫妻二人不甘贫困,天天在家中对天对地诉苦不休,结果反被那罗刹江里的邪魔歪道听见了,假意前来点化于你,骗你拿了水府中的东西,现在连本带利都得还回去。那五通五显多是山妖水怪,从来不会有善心感应,既有所施ๅ,必有所取,自古宿债相偿,谁也救不了你,要是你家产不够的话,恐怕就得拿全家人性命去填。”

黄颢年被人一语点破,情知大事不好,唯恐祸及家中老幼,自然是不敢怠慢,匆忙备了整整十船上好的豆子,又有猪、牛、羊三牲等许多供品,行船到เ罗刹江中,同妻子两人跪在船头焚香叩头,将带来的所有物事全部倾入江中,就看那浊水翻翻滚腾,从江里涌ไ出无数大鱼,张开大口争相吞食。

黄颢年暗自念声阿弥陀佛,总算是发还了这场宿债。正自侥幸间,忽遇狂风大作,水底老龙惊,半空厉鬼哭,罗刹江中巨浪ฐ排空,压顶ะ而来,一下就打翻了江面上所有的船只,使船上之ใ人尽数葬身鱼腹。江水泛滥成灾,又吞没了黄家所在的村镇,可叹黄颢年不肯守命自安,虽得了几年富贵,却赔上了满门性命,真教“凭君纵有千钧力,命里安排动不得”。

这回《撒豆罗刹江》的说话,虽是半真半假,却又无假不成真,只为劝那ว些怨天恨命之辈,休要眼光浅、口头轻,指天叫地地胡言乱语,更不可贪图非分得来之ใ物。须ี知道“富贵只是五更春梦,功名好似一片浮云,到头来万事皆空”。

这位说书先生对张小辫儿等人讲古,真正是“说话仅凭三寸舌,称出世上深与浅;醉翁之ใ意不在酒,只盼点醒梦中人”,果然指中了要害,听得张小辫儿冷汗淋漓,坐立不安。却不知他张三爷能否晓得苦海无边,早早ຉ回头,且听《金棺陵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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