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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针锋相对

在宋神宗承继大统之前,王安石确实更愿意做地方官。他考中ณ进士以后,曾分配到เ淮南当判官。照规矩,任期期满后,可以通过提交论文的方式,在京师谋一个体面的官职(许献文求试馆职)。王安石却不这样做(安石独否),又调任鄞县当县长。在鄞县任上,他“起堤堰,决陂塘,为ฦ水陆之利”实实在在地为民办事。更重要的是,他还“贷谷与民,出息以偿,俾新า陈相易,邑人便之”这其实就是他后来变法的预演了。这样一来,当改革变法时机成熟时,王安石就已๐经有了足够的思想、理论和实践准备。

不过话又说回来,宋神宗的变法,倒也不是自寻烦恼,无事生非,为政绩而政绩。变法是有道理的,甚至可以说是有远见卓识的。我们知道,一个成熟的王朝,如果顺顺ิ当当地延续了上百年,那就几乎一定会出问题。因为历代王朝实行的政治制度,即中央集权的帝ຓ国制度,其合理性是建立在生产力水平不高,社会成员普遍贫穷落后的基础之ใ上的。正因为普遍贫穷落后,这才不但需要一个统一的国家,而且需要一个至高无຀上的权力实体(朝廷)或权力象征(皇帝)。一旦富裕起来,强盛起来,或贫富拉开差ๆ距,王朝发展成超级大帝国(突破规模),麻烦也就接踵而至。《宋史·食货志》说:“承平既久,户口岁增。兵籍益广,吏员益众。佛老外国,耗蠹中土。县官之ใ费,数倍于昔。百姓亦稍纵侈,而上下始困于财矣!”也就是说,和平安定的时间长了,人口就会大幅度增长,开支也会大幅度增长。一是军队越来越庞大,二是官场越来越臃肿,三是宗教越来越兴盛,这些都要增加费用。何况富裕ษ起来以后,要求也不同于前。不但官员的排场越来越大,就连民众的生活也๣渐渐奢侈,财政岂能不成问题?

忠心耿耿也๣如此。忠心耿耿是优点,但往往同时也是缺点。因为忠心耿耿的人往往固执己见。他们总以为既ຂ然自己是“忠”则别ี人(持不同政见者)一定是“奸”;既然自己是“一心为公”则别人(持不同政见者)一定是“一心为私”这又哪里听得进不同意见?如果不能ม广泛听取不同意见,又岂能做出的正确判ศ断和决策?结果是,一旦他们做出某种决定,便一定自以为ฦ是,而且一意孤行。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决定是为公的,不是为私的。处以公心,就无຀所畏惧。无私者无畏嘛!

申屠嘉也从不拍马屁,反倒疾恶如仇。汉文帝ຓ有个“幸臣”叫邓通。这家伙是个小人,也是恃宠骄人(孝文时中宠臣,士人则ท邓ฑ通,宦者则赵同)。申屠嘉却不吃这一套,逮住把柄就问罪,邓通把头磕破了也不顶用,最后还是皇帝ຓ出面赔礼道歉说好话,才算了事。这事让申屠嘉ล在朝廷享有崇高威望。所以,申屠嘉憎恶晁错,就等于一大批正人君子都憎恶晁错。晁错得罪了申屠嘉ล,则等于得罪了一大批好人。

就说“言守边备塞”所谓“守边”当时指防御匈奴。作为北方แ的游牧民族,匈奴一向是“中ณ国”的大患。用晁错的话说,就是“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ำ,大入则ท大利”这实在让人恼火。所以晁错也主张对匈奴用兵,还比较了匈奴与“中国”的长短优劣,得出“匈奴之长技三,中ณ国之长技五”的结论。这里要说明一下,就是当时所谓“中国”和我们现在所说的“中国”并不是同一个概念。当时的“中ณ国”是“中央之国”的意思。古人认为,天下五方แ,东西南北中。中ณ央居住华夏民族,四方居住其他民族。其中,住在东方的叫做“夷”住在南方的叫做“蛮”住在西方的叫做“戎”住在北方的叫做“狄”华夏民族๣既然住在中央,当然是“中国”“中国”之“长技”既然多于匈奴,当然可以战而胜之ใ。因此,晁错主张,用“以一击十之术”“兴数十万之ใ众,以诛数万之匈奴”

汉景帝给儒道两家的争论和了稀泥,窦太后就没有那ว么好说话了。窦太后把辕固叫了去,要他读《老子》。辕固撇了撇嘴๨吧说,这是家奴童仆之书。窦太后勃然大怒,要辕固到角斗场和野猪搏斗,多亏景帝ຓ挑了把好刀给他,这才死里逃生。我们知道,景帝一朝,窦太后也是当家人,对当时政治的影响很大。她老人家态度如此,大家自然也都是信奉道家的。

这当然也๣不是一点依据都没有。比如前面提到的邓公,就说过“吴王为反数十年矣”的话。吴王自己,也说他“节衣食之用,积金钱,修兵革,聚谷食,夜以继日,三十余年矣”但这也๣只是一说,而且都是事后说的。事实上,吴王造反,事前并无຀证据。“七国之乱”平定后,政府军在他们那里也没找到什么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相反,《史记》、《汉书》都说“吴王濞恐削๦地无已,因以此发谋,欲举ะ事”或者“吴王恐削地无已,因欲发谋举ะ事”即都认为ฦ吴王的造反是削藩逼出来的,也๣可以说是“正当防卫”或“防卫过当”至于晁错弹劾楚王和胶西王的那ว些事,比如楚王在太后丧期乱搞女人,胶ด西王卖了官爵,也都不能说是“罪大恶极”当然,晁错是御史大夫(副总理兼监察部长),弹劾这些诸侯是他分内的工作。但如果以此作为削藩的理由,那就是找岔子了。

事实证明,袁盎的这个主意并不灵。晁错被杀以后,七国并未退兵,作为汉使的袁盎反倒被吴王扣了起来。袁盎给汉景帝出了诛杀晁错的主意后,被任命为“太常”(主ว管宗庙礼仪和教育的部长),出使吴国。袁盎满心以为吴王的目的既已达到,应该见好就收的。谁知道吴王的胃口已经吊起来了,根本不把袁盎和朝廷放在眼里,不但连面都不见,还丢下一句话:要么เ投降,要么去死。这下子袁盎可就哑吧吃黄连了。虽然后来他总算从吴营中逃了出来,却也๣从此背上了一个恶名:挑拨离间,公报私仇,谗言误国,冤杀功臣。

最常规的是“正说”比如《三国志》和《大唐西域记》;最流行的是“戏说”比如《三国演义》和《西游记》。《三国演义》是“戏说”吗?是。因为它不但“演义”(发挥),而且“演变”(篡改)。就算它态度严肃,不是“戏说”也有歪曲编造成分,是“正说”加“歪说”甚至“胡说”不过《三国演义》还只是“走调”《西游记》就“离谱”只好称之为“大话”我们现在都知道《大话西游》“大话”了《西游记》,很少有人想到《西游记》才是“大话”的祖宗!但《西游记》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谁都知道那是神话。《三国演义แ》就不一样了,很多人把它当作历史来看,甚至以为那就是历史。从这个意义上讲,《三国演义》是不叫《大话三国》的《大话三国》。

前面说过,司马光他们原本也是改革派,只不过和王安石相比,他们更看重效果而已。实际上北宋时期的旧党和晚清时期的徐桐、刚毅之流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后者是真正的腐朽愚昧,前者却是明白人。正因为ฦ是明白人,就不能ม只图一时痛快,不考虑实际效果。可以肯定地说,对于帝国和王朝的弊病,司马光比王安石看得更清楚、更透彻。这是他主张渐进式改革的原因所在。不要以为ฦ变法就好。有好的变法,有不好的变法。前者催生国富民强,后者导致国破家亡。而一种改革究竟是好是坏,也不能ม只看动机,得看效果。

王安石变法的效果实在是不佳,甚至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新า法的本意,是民富国强,结果却是民怨沸腾,甚至发生了东明县农民一千多人集体进京上访,在王安石住宅前闹事的事情。就连一个被王安石奖掖提拔的看守城门的小官郑๳侠,也在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四月画了一张《流民图》进呈天子御览。郑๳侠同时还附了一道奏疏,说微臣在城门上,天天看见为ฦ变法所苦的平民百姓扶携塞道,质妻鬻子,斩桑拆屋,横死街头,实在是忍无可忍。因此恳请皇上罢废害民之ใ法“延万姓垂死之命”而且郑侠还赌咒发誓,说如果废除新า法之后十日之内不下雨,请将臣斩首于宣德门外,以正欺君之罪。

这一事件让神宗大为ฦ震惊。据说他观图以后心如刀绞,一夜不眠,两ä宫太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甚至声泪俱下地说“安石乱天下”这不能ม不让皇帝动心。毕竟,天下大旱ທ已整整十个月,难道真是新法弄得天怒人怨?于是下诏暂停青苗、免税、方田、保甲八项ำ新า法。诏下三日之后,天降大雨,旱情立解。

这当然未免太有戏剧性,因此只能视为ฦ家言,姑妄听之。但王安石变法的不得人心却是事实,最后背着扰民和聚敛的恶名走向惨败也是必然。但这种结果,又实在未免太具悲剧ຕ性,不但宋神宗和王安石想不通,我们也๣想不通。

那么,事情为ฦ什么会是这样?难道他的新法真有问题?

并非如此。